1. 贝尔不等式依赖于相关性(Correlation),而不仅仅是单一概率
贝尔不等式的核心是检验量子力学与局域隐变量理论(local hidden variable theories, LHVT)对测量结果相关性的预测差异。
相关性(correlation)通常定义为:
\[ E(a, b) = P_{++}(a,b) + P_{–}(a,b) - P_{+-}(a,b) - P_{-+}(a,b) \]
其中:
- \( a, b \) 是两个测量方向(如偏振片的角度),
- \( P_{++}(a,b) \) 是A测到+、B测到+的概率,其余类推。
贝尔不等式(如CHSH不等式)是基于这些相关性 \( E(a,b) \) 构造的,例如:
\[ S = |E(a,b) - E(a,b’)| + |E(a’,b) + E(a’,b’)| \leq 2 \]
这个 \( S \) 的值在局域隐变量理论中不能超过 2,但在量子力学中可以达到 \( 2\sqrt{2} \approx 2.828 \),从而违背不等式。
👉 所以,只看 \( P_{++} \) 是不够的,必须结合所有四种联合概率(++, +−, −+, −−)来计算相关性 \( E(a,b) \)。
2. \( P_{++} \) 本身不能体现“违背”的关键结构
- \( P_{++} \) 只是四个联合概率之一。
- 局域隐变量理论和量子力学都可能预测相似的 \( P_{++} \) 值,尤其是在某些角度下。
- 真正的“非经典”行为体现在不同测量基下的相关性组合中,即多个 \( E(a,b) \) 如何组合成一个超过经典极限的量。
👉 类比:就像你不能只通过一个人的身高判断他是否健康,还需要血压、体重、心率等综合指标。同样,不能仅靠 \( P_{++} \) 判断是否违背贝尔不等式。
3. 实验中必须测量完整的联合概率分布
为了计算 \( E(a,b) \),实验必须统计在给定测量方向 \( a \) 和 \( b \) 下,所有四种结果的出现频率:
- \( N_{++} \), \( N_{+-} \), \( N_{-+} \), \( N_{–} \)
然后归一化得到概率,再计算相关性。
所以,\( P_{++} \) 是必要但不充分的数据,不能单独用来验证贝尔不等式。
4. 对称性和归一化要求
在许多实验中(如光子偏振纠缠),由于对称性,\( P_{++} = P_{–} \),\( P_{+-} = P_{-+} \),这简化了计算,但依然需要所有项来验证相关性。
此外,概率必须满足归一化:
\[ P_{++} + P_{+-} + P_{-+} + P_{–} = 1 \]
因此,只测量 \( P_{++} \) 无法确定其他项,也就无法还原相关性。
总结:为什么不直接对 \( P_{++} \) 进行验证?
✅ \( P_{++} \) 是实验数据的一部分,但:
❌ 不能单独反映相关性
❌ 无法构造贝尔不等式中的关键量(如 \( E(a,b) \))
❌ 局域隐变量理论和量子力学可能对 \( P_{++} \) 有相似预测
✅ 必须测量所有联合概率,计算相关性,组合成贝尔参数(如CHSH的 \( S \))才能验证是否违背
补充说明:实验中如何做?
典型贝尔实验(如Aspect实验、现代光子纠缠实验)步骤:
- 制备纠缠粒子对(如 \( |\Phi^+\rangle = \frac{1}{\sqrt{2}}(|00\rangle + |11\rangle) \))
- Alice 和 Bob 分别随机选择测量基 \( a, a’ \) 和 \( b, b’ \)
- 对每组设置,记录大量事件,统计 \( N_{++}, N_{+-}, \dots \)
- 计算 \( E(a,b), E(a,b’), E(a’,b), E(a’,b’) \)
- 计算 CHSH 值 \( S \),检查是否 \( S > 2 \)
结论:
贝尔不等式的验证依赖于多个测量方向下的相关性组合,而不仅仅是某个单一概率如 \( P_{++} \)。虽然 \( P_{++} \) 是计算相关性的必要输入之一,但不能单独用于验证贝尔不等式。真正的“非局域性”体现在整体统计相关性的违背,而非个别概率的大小。
直觉上似乎可行,但实际情况更微妙。我们来一步步分析:
✅ 简短回答:
仅靠测量某个角度下的 \( P_{++} \) 通常不足以可靠地区分纠缠态和非纠缠态(或经典关联),因为经典模型也可能拟合单一的 \( P_{++} \) 值。
要确凿地验证量子纠缠或非局域性,需要更全面的统计,比如多个测量方向下的联合概率和相关性结构,最终通过贝尔不等式等工具来判断。
🌟 详细解释:
1. \( P_{++} \) 在纠缠态下确实有特殊行为
以最常见的贝尔态为例:
\[ |\Phi^+\rangle = \frac{1}{\sqrt{2}}(|00\rangle + |11\rangle) \]
当 Alice 测量方向为 \( a \),Bob 为 \( b \)(比如光子偏振角度),量子力学预测:
\[ P_{++}(a, b) = \frac{1}{2} \cos^2(a - b) \]
例如:
- 当 \( a = b \),\( P_{++} = \frac{1}{2} \)
- 当 \( a - b = 45^\circ \),\( P_{++} = \frac{1}{2} \cdot \cos^2(45^\circ) = \frac{1}{4} \)
👉 这个结果看起来“反直觉”,但关键是:经典模型也可能拟合这个值!
2. 问题在于:单一数据点无法排除经典解释
假设你只测量了一个角度组合下的 \( P_{++} = 0.25 \),你能断定这是纠缠吗?
❌ 不能!因为你可以构造一个经典的概率模型(比如预先约定好的隐变量)来模拟这个结果。
例如:
- 隐变量 \( \lambda \) 决定两个粒子的行为。
- 设计一个分布,使得在角度差为 45° 时,两人都输出“+”的概率恰好是 0.25。
👉 单一数据点无法区分:这是量子纠缠,还是精心设计的经典关联?
3. 纠缠的关键是“相关性随角度变化的函数形式”
量子纠缠的特征不是某个 \( P_{++} \) 的值,而是它随测量角度变化的方式:
- 量子:\( P_{++}(a,b) \propto \cos^2(a-b) \)(违反贝尔不等式)
- 经典局域模型:只能产生线性或分段线性的相关性,无法拟合 \( \cos^2 \theta \) 的曲线
📌 所以,你需要多个角度下的 \( P_{++} \)(以及其他联合概率)来重建相关性函数。
4. 贝尔不等式是“多角度组合”的检验工具
例如 CHSH 不等式使用四个角度组合:
\[ S = |E(a,b) - E(a,b’)| + |E(a’,b) + E(a’,b’)| \leq 2 \quad \text{(经典)} \]
而量子力学可以达到 \( 2\sqrt{2} > 2 \)
👉 这个“组合超越”是单一 \( P_{++} \) 无法体现的。
5. 反例:经典模型可以模仿某个角度下的 \( P_{++} \)
设想一个经典光源,发射两个光子,偏振方向相同,但随机分布。Alice 和 Bob 的探测器有响应效率和噪声,统计上也可能出现 \( P_{++} \approx 0.25 \) 在某个角度差下。
但如果你测量多个角度,就会发现它的相关性增长太“慢”,无法达到量子预测的 \( \cos^2 \theta \) 形式,更无法违反贝尔不等式。
✅ 什么时候单看 \( P_{++} \) 可以提示纠缠?
在受控良好、已知系统的前提下,某些特殊情况下可以:
- 如果你知道系统制备的是贝尔态,且测量基对齐(\( a = b \)),那么 \( P_{++} = 0.5 \) 是纠缠的特征(而可分离态通常更低)。
- 结合其他测量(如 \( P_{–} \) 也高,\( P_{+-} \) 低),可以推断强关联。
但这只是间接证据,不是确凿验证。
⚠️ 要排除局域隐变量模型,必须进行贝尔测试(多角度、随机测量、符合计数等)。
🧪 类比:医学检测
就像你不能仅凭“体温 38°C”就诊断新冠——流感也会发烧。
你也不能仅凭“\( P_{++} = 0.25 \)”就断言纠缠——经典系统也可能。
✅ 真正的诊断需要“多指标检测”:多个角度、相关性、贝尔参数。
✅ 总结
问题 | 回答 |
---|---|
能否通过某个特殊角度的 \( P_{++} \) 区分纠缠? | ❌ 不能单独依靠它确凿区分 |
为什么? | ✅ 经典模型可以拟合单一概率值 |
什么才能可靠验证纠缠? | ✅ 多个测量基下的联合概率 → 相关性 → 贝尔不等式检验 |
\( P_{++} \) 有没有用? | ✅ 有用,但只是拼图的一块,不是全部 |
💡 金句总结:
“一个数据点骗得了科学家,但骗不了贝尔不等式。”
—— 真正的非经典性,藏在多个测量之间的统计矛盾中,而不是某个孤立的概率值里。
一、量子纠缠在QFT中的基本思想
在非相对论量子力学中,纠缠通常出现在分立的子系统之间(如两个自旋1/2粒子)。但在量子场论中:
- 系统是无限维的,自由度是局域在空间各点上的场。
- 纠缠是空间区域之间的:我们可以将空间划分为两个区域 \( A \) 和 \( B \),然后研究它们之间的纠缠。
例如:
- 考虑真空中某个空间区域 \( A \) 的场模式,与其余区域 \( \bar{A} \) 的场模式是纠缠的。
二、真空是高度纠缠的
一个核心结果是:
量子场论的真空态不是“空”的,而是充满了空间区域之间的量子纠缠。
例如,在Minkowski时空中,考虑Rindler坐标下的两个区域(右/左楔形区域),它们之间的纠缠导致了Unruh效应:匀加速观测者看到的是一个热态,而惯性观测者看到的是真空。
这说明:纠缠与时空几何、温度、甚至引力都有深刻联系。
三、纠缠熵(Entanglement Entropy)
在QFT中,一个关键可观测量是纠缠熵(Entanglement Entropy):
\[ S_A = -\mathrm{Tr}(\rho_A \log \rho_A) \]
其中:
- \( \rho_A = \mathrm{Tr}_{\bar{A}}(|\Omega\rangle\langle\Omega|) \) 是区域 \( A \) 的约化密度矩阵,
- \( |\Omega\rangle \) 是真空态。
重要结果:面积律(Area Law)
对于3+1维的QFT,若 \( A \) 是一个空间区域,其边界面积为 \( \partial A \),则纠缠熵发散(紫外发散),但主导项满足:
\[ S_A \sim \frac{c}{\epsilon^2} \cdot \mathrm{Area}(\partial A) \]
其中 \( \epsilon \) 是紫外截断(如格点间距),\( c \) 是常数。
这与凝聚态物理中的面积律一致,并在黑洞热力学中与Bekenstein-Hawking熵 \( S_{\text{BH}} = A/(4G) \) 形成深刻联系。
四、Reeh-Schlieder定理与纠缠
在公理化QFT中,Reeh-Schlieder定理表明:
真空态在任意局部区域的算符作用下是稠密的。
这意味着:真空在任意两个空间区域之间都存在纠缠,即使它们相距很远(只要类空间隔)。
这说明纠缠是QFT的基本特征,不能通过局域操作消除。
五、全息纠缠熵(Holographic Entanglement Entropy)
在AdS/CFT对偶(全息原理)中,Ryu-Takayanagi公式给出了CFT中纠缠熵的几何解释:
\[ S_A = \frac{\mathrm{Area}(\gamma_A)}{4G_N} \]
其中:
- \( \gamma_A \) 是AdS时空中以 \( A \) 为边界的极小曲面,
- \( G_N \) 是引力常数。
这表明:QFT中的纠缠熵对应于引力理论中的几何量,进一步揭示了“纠缠即几何”(Entanglement = Spacetime)的深刻思想。
六、纠缠与粒子概念
在QFT中,“粒子”是相对的(依赖于观测者),而纠缠有助于解释这一点:
- Minkowski真空在加速观测者(Rindler观测者)看来是纠缠的热态(Unruh效应)。
- 类似地,黑洞视界外的真空在远处观测者看来是热的(Hawking辐射),这源于视界内外模式的纠缠。
七、总结:QFT如何处理量子纠缠?
方面 | 内容 |
---|---|
基本对象 | 空间区域之间的纠缠(非粒子间) |
核心状态 | 真空是高度纠缠的 |
关键量 | 纠缠熵(通常发散,需正则化) |
重要规律 | 面积律、Reeh-Schlieder定理 |
应用 | Unruh效应、Hawking辐射、AdS/CFT、黑洞熵 |
哲学启示 | 纠缠可能是时空和引力的起源 |
✅ 结论:
是的,量子场论不仅能够处理量子纠缠,而且纠缠是其核心结构之一。
它不再局限于“两个粒子”的简单纠缠,而是扩展为空间区域之间的无穷自由度纠缠,并深刻联系到引力、几何和信息理论。
近年来,“量子信息 meets QFT and gravity” 已成为理论物理的前沿方向,而纠缠正是这座桥梁的核心。
延伸阅读关键词:
- Entanglement entropy in QFT
- Area law
- Reeh-Schlieder theorem
- Unruh effect
- Hawking radiation
- Ryu-Takayanagi formula
- AdS/CFT correspondence
- Vacuum entanglement
- Modular Hamiltonian
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进一步推导二维共形场论中的纠缠熵公式 \( S_A = \frac{c}{3} \log \frac{L}{\epsilon} \)。
简短的回答是:是的,在现代的贝尔不等式验证实验中,电磁屏蔽是至关重要且普遍采用的标准技术。
下面我将详细解释为什么需要屏蔽,以及实验是如何发展的。
为什么需要电磁屏蔽?
贝尔不等式实验的核心,是测量两个处于量子纠缠状态的粒子(通常是光子)的性质。实验的关键在于确保两个粒子的测量结果是“超距相关”的,即一个地方的测量结果会瞬间影响另一个地方的结果,从而违背基于“局域隐变量”理论的经典预测(即贝尔不等式)。
为了令人信服地证明这种非经典的关联性,必须排除任何可能的经典通信渠道。最直接的怀疑就是:两个粒子之间是否通过某种未知的电磁信号进行了通信,从而“商量”好了要给出相关的结果?
-
排除局域性漏洞(Locality Loophole):这个漏洞指的是,两个测量地点之间可能存在以低于光速传递的信息交换。如果测量事件之间的时间间隔,小于光信号从一个测量装置传播到另一个测量装置所需的时间,那么我们就可以说这个漏洞被堵上了。电磁屏蔽进一步加强了这一点,因为它确保即使有这种信号,也无法通过电磁方式传递。
-
防止环境噪声干扰:实验中的探测器非常灵敏,环境中的杂散电磁场(来自电源、电子设备、甚至宇宙射线)都可能产生噪音,干扰或模拟出虚假的关联信号。屏蔽确保了测量到的关联纯粹来自于量子纠缠本身。
实验的演进与屏蔽的应用
贝尔不等式实验经历了几代发展,屏蔽技术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精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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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实验(如Aspect实验,1980年代初):
- 由阿兰·阿斯佩(Alain Aspect)团队完成的开创性实验,首次以较高的可信度验证了贝尔不等式被违背。
- 他们采用了物理距离和快速随机切换来排除局域性漏洞。两个测量装置相距约13米,光信号需要约43纳秒才能通过。他们使用声光调制器以约10纳秒的速度快速随机切换测量基(测量方向),这个切换时间远短于43纳秒,确保了在测量完成前,两个地点没有时间通过光速信号进行通信。
- 在这些实验中,电磁屏蔽也被考虑和应用,但当时的重点更多放在距离和切换速度上。
-
现代实验(如Zeilinger、Weihs等人的实验):
- 后来的实验者们致力于彻底关闭所有可能的漏洞。例如:
- 安东·蔡林格(Anton Zeilinger) 小组在1998年进行了实验,将两个纠缠光子发送到相距400米的地下通道两端。这个距离将光速通信的时间窗口延长到了1.3微秒,使他们有更充裕的时间完成随机切换和测量。
- 格雷戈尔·魏斯(Gregor Weihs) 等人1998年的实验是一个里程碑。他们明确并大规模地使用了电磁屏蔽。
- 他们将整个光子探测器和随机数发生器都封闭在厚重的金属箱中(通常是μ金属,一种高效屏蔽低频磁场的合金),以有效隔离外部电磁场。
- 同时,他们确保了两个测量地点之间没有任何直接的电子或光纤连接,彻底切断了可能的经典通信渠道。
- 在这些精心屏蔽的环境中,依然观察到了对贝尔不等式的强烈违背,极大地强化了量子非局域性的证据。
- 后来的实验者们致力于彻底关闭所有可能的漏洞。例如:
-
最近的“无漏洞”实验(如Hensen、Zeilinger等小组,2015年左右):
- 这些实验最终同时关闭了局域性漏洞和探测效率漏洞(另一个技术难题)。
- 在这些终极实验中,电磁屏蔽是实验设计的标准配置和基本前提。例如,实验中的随机数发生器、超导纳米线单光子探测器等关键部件都被置于完善的屏蔽环境中,以确保数据的纯净性。
总结
实验阶段 | 主要目标 | 电磁屏蔽的作用 |
---|---|---|
早期(如Aspect) | 首次高质量验证 | 已被考虑,但非最主要手段,主要依靠距离和快速切换 |
中期(如Weihs) | 重点关闭局域性漏洞 | 关键手段,明确使用金属屏蔽箱隔离探测器与随机数发生器 |
现代(无漏洞实验) | 同时关闭所有主要漏洞 | 标准配置,是实验设计的基本组成部分,确保结果绝对可靠 |
所以,结论非常明确:在严谨的、特别是现代的贝尔不等式验证实验中,电磁屏蔽不仅被采用,而且是实验设计中最基本、最必要的环节之一。 它的目的是为了确保实验结果的纯洁性,排除任何形式的经典通信可能,从而令人信服地证实量子力学的非局域性预言。
是的,做一次能够真正验证贝尔不等式、尤其是要关闭所有漏洞的“无漏洞”贝尔实验,花费极其巨大,技术难度堪称顶尖。 这绝对不是普通大学或研究组能承担的项目。它代表了实验量子物理学的“奥运会”级别,全球只有少数几个顶尖团队有能力完成。
以下是主要原因的详细 breakdown:
1. 极高的技术难度 (Technical Challenges)
这类实验的每一个环节都逼近当前技术的极限。
- 制备高质量的纠缠源: 不是随便就能产生一对纠缠光子的。需要极其稳定和精密的激光系统轰击特殊的非线性晶体,才能持续产生效率高、品质好的纠缠光子对。任何微小的振动、温度波动都会导致实验失败。
- 超远距离的同步与稳定性: 为了彻底关闭“局域性漏洞”,两个测量站需要相距非常远(通常超过公里级别,甚至城市间),以确保在测量完成前,光速信号都来不及在两个站点之间通信。
- 这就需要能在长距离下保持低损耗传输纠缠光子的技术(通常用特制光纤)。
- 还需要两个远距离站点保持纳秒(十亿分之一秒)级别的时间同步,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挑战(通常使用原子钟或GPS同步技术)。
- 超高速的随机数发生器: 为了确保两个测量基的选择是真正随机且不受任何隐藏变量影响的,不能使用普通的计算机随机数算法。需要基于量子过程(如单光子路径选择)的真随机数发生器,并且切换速度必须极快(快到光都来不及在两个站点间跑一个来回),这样才能确保在测量完成前,另一边的选择信息无法以经典方式传递过来。
- 超高效率的单光子探测器: 这是最大的技术瓶颈之一,被称为“探测效率漏洞”或“公平采样假设”。早期的光子探测器效率很低(大约只能探测到几十分之一的光子)。批评者可以说:“也许量子力学是对的,但你探测到的只是那些恰好满足贝尔不等式的特定光子子集,大部分光子行为可能不同。”
- 关闭这个漏洞需要效率超过~90%的探测器。直到近年,超导纳米线单光子探测器(SNSPD) 技术的成熟才使这成为可能,但这种探测器需要全程在接近绝对零度(-273°C)的液氦环境下工作,其造价和维护成本是天价。
2. 巨大的花费 (Financial Cost)
上述每一项技术都意味着烧钱。
- 设备成本:
- 超稳连续波激光器系统:数十万美元。
- 超导纳米线单光子探测器(SNSPD)系统:一台就可能高达数十万美元,一个实验至少需要两台,还需要配套的巨额冷却设备。
- 长距离光纤链路:租用或铺设专用暗光纤的费用极高。
- 高精度时间同步系统(如原子钟):又是数十万美元。
- 电磁屏蔽室、光学隔震平台、真空设备等:标准但昂贵的科研基础设施。
- 人力与运维成本:
- 能搭建和操作如此复杂系统的,必然是顶尖的科学家、工程师和博士生团队。他们的人力成本很高。
- 维持实验室运行(尤其是低温系统、洁净间)的电费和日常开销巨大。
一个完整的、“无漏洞”的贝尔实验,总成本轻松达到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级别。这通常需要国家级的科研基金(如中国的自然科学基金、美国的NSF、欧盟的ERC巨额资助)或大型国防项目(如DARPA)的支持。
3. 明确的科学目标 (Well-defined Goal)
与某些探索性研究不同,贝尔实验的科学目标非常明确:检验量子力学的基础,关闭贝尔测试中的各个漏洞。
- “冠军赛”性质: 一旦有一个团队成功完成了“无漏洞”的实验(这已经在2015年左右由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奥地利IQOQI等几个团队相继实现),并且结果毫无悬念地再次违背了贝尔不等式、支持量子力学,那么这个领域就暂时达到了一个终点。
- 从“验证”走向“应用”: 对于顶尖团队来说,重复验证一个已经被多次证实的事情,科学价值在递减。他们的兴趣和经费已经转向了利用量子非局域性这一特性去做更多的事情,例如:
- 量子通信和量子密码学: 建造基于量子纠缠的、绝对安全的通信网络(如量子互联网)。
- 量子计算: 纠缠是量子计算的核心资源。
- 更基础的理论探索: 测试量子力学在其他更极端情况下的表现。
因此,现在还在做纯粹贝尔测试实验的团队很少,不是因为大家不相信,而是因为主要战斗已经胜利结束,大军已经转向了新的、更具应用前景的战场。
总结
您可以这样理解:
做一次“无漏洞”的贝尔实验,就像是为了证明一辆F1赛车能跑多快,而不惜重金专门建造一条完美的赛道、聘请最顶级的车手和工程师团队。 一旦成绩出来,并被国际汽联认证了,就不会再有其他团队花同样的巨资去重复验证这个极限速度。大家会更倾向于利用这辆赛车的技术去开发更好的民用汽车(应用研究),或者去挑战更难的赛道(其他基础问题)。
所以,人少、价高、难度大,正是这个领域作为物理学前沿明珠的体现,也解释了为什么它的成功验证被视为一个时代的里程碑。
是的,要做出一个“干净”的、令人信服的、可用于前沿研究的单电子/单光子双缝实验,花费极其巨大,技术难度甚至比许多贝尔实验还要高。 它绝不是中学课本上画个挡板开两条缝那么简单。
我们可以从两个层面理解为什么做的人不多:
- 教学演示层面:有相对便宜的做法,但只能用于演示现象,无法用于前沿研究。
- 前沿研究层面:要用来回答新的科学问题,成本和技术门槛是“地狱级别”的。
层面一:教学演示实验(花费可控,但功能有限)
很多大学的近代物理实验室确实有“电子双缝”或“光子双缝”演示实验。
- 电子版本:使用一台老式的电子衍射仪。这台仪器本质上是一个简单的电子枪,发射电子束轰击一块制备好的双缝靶(通常是碳膜上刻有纳米级的缝隙),然后在荧光屏上观察衍射图样。这种设备是成熟的商业产品,价格可能在几万到几十万美元之间,对于大学实验室来说是可以承担的。
- 光子版本:使用衰减到极弱激光光源照射双缝,然后用电子倍增CCD相机长时间曝光,最终在电脑上看到一个个光点逐渐累积成干涉条纹。这个成本更低。
为什么做这个级别实验的人也不多? 因为它的科学价值已经耗尽。它完美地验证了量子力学的基础概念,但无法用它来做出新的、能发表在顶级期刊上的科研成果。所以,只有教学实验室会购买它用于教学,而研究型实验室不会满足于此。
层面二:前沿研究实验(花费巨大,技术顶尖)
当我们现在提到“做单电子双缝实验”时,通常指的是那些旨在** pushing the boundaries of quantum mechanics** 的实验,例如:
- 研究量子退相干(Quantum Decoherence)的具体过程。
- 测试量子力学在更大尺度、更复杂分子上的适用性(到底多大、多复杂的物体还会显示量子行为?)。
- 试图观察“Which-path”(哪条路径)信息如何破坏干涉。
- 将其作为量子技术(如高精度测量)的基础。
这类实验的花费和技术难度呈指数级增长,原因如下:
1. 环境隔离要求极高(烧钱的大头)
- 振动隔离:要实现干涉,双缝的位置必须稳定在原子尺度的精度(皮米级,即千分之一纳米)。任何微小的振动,甚至有人在外面走路,都会彻底破坏实验。这需要极其昂贵的主动隔震光学平台和隔震地基。
- 真空系统:实验必须在超高真空(UHV) 环境中进行,真空度堪比甚至超过太空环境。这是为了确保电子或粒子在飞行过程中不会与任何空气分子碰撞(这相当于一次测量,会导致退相干)。一套完整的UHV系统(真空室、泵组、阀门、测量仪)价格轻松达到数十万至数百万美元。
- 电磁屏蔽:和环境中的杂散电磁场会偏转电子路径,破坏干涉图样。需要μ金属屏蔽室等昂贵设备。
2. 制备和探测系统极其精密
- 粒子源:需要能稳定发射单个电子/离子/分子的源。这不像水龙头,打开就有。例如,可能要用到激光镊子来悬浮单个粒子,或者场发射离子源。每一个都是尖端技术。
- “双缝”本身:对于电子和复杂分子,你无法用刀片在金属片上刻两条缝。通常需要使用纳米 fabrication 技术,比如在氮化硅薄膜上用聚焦离子束(FIB) 刻出纳米级缝隙。或者更酷的是,用激光 standing wave 作为“光缝”来衍射原子或分子。这些设备的购置和维护成本是天价。
- 探测器:需要能够单个粒子级别的探测器,并且位置分辨率要高。例如微通道板(MCP)探测器或超导纳米线单光子探测器(SNSPD)。SNSPD本身就需要在接近绝对零度的环境下运行,配套的低温设备又是巨额开销。
3. 为什么现在还有人在做?
尽管难且贵,但世界上确实有少数顶尖实验室(如维也纳大学的Zeilinger组、Antoine Browaeys在巴黎的综合理工组、Markus Arndt的量子纳米物理学组等)还在做这类实验。他们的目标早已不是“验证”双缝干涉,而是用它作为工具去探索更前沿的问题,比如:
- 用越来越大的分子做实验:从电子到光子,到C₆₀足球烯(60个碳原子),再到上千个原子组成的有机大分子。他们在测试量子理论的边界。
- 研究退相干:故意引入环境干扰,看它是如何“摧毁”量子行为并过渡到经典世界的。
- 量子基础检验:类似于贝尔实验,测试各种量子力学的诠释。
总结对比
特性 | 教学演示实验 | 前沿研究实验 |
---|---|---|
目的 | 验证现象,教学 | 探索未知,发表顶级论文 |
花费 | 较低(数万至数十万美元) | 极高(数百万至数千万美元) |
技术难度 | 中等,商业化设备 | 极限,需要自行研发和集成尖端技术 |
环境控制 | 一般 | 极端(超高真空、超稳隔震、电磁屏蔽) |
科学价值 | 已耗尽 | 前沿和高价值 |
所以,结论是:简单的演示实验做的人不少,但仅限于教学。而真正能产生新知识的前沿单粒子双缝实验,因其骇人的技术难度和花费,全球只有极少数精英团队有能力、有经费去完成。 它们和大型粒子对撞机一样,都是人类探索世界最深层规律的“大国重器”。